黑猫爱吃肉

初心白月光:瓶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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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邪死后的第十年》 (整合版)

      “ 我爱你,所以在你死后,我变成了一颗只会呼吸的石头”

 

      今天是十月的最后一天,天色沉的发黄。阳光被堵在厚重灰云里,从地面望去看不到一点太阳。

      杭州郊区的一个山坡上,四周满是黄压压的荆棘,凄凉又恣意妄为挣扎着。

      这个郊区离市中心最远,远方那一切灯红酒绿的繁华和热闹都只能靠想象,西边天际生出一片绯红,像是对比此处破败凄惨的艳丽征兆。

      西风卷起地表的沙砾呜呜刮着,像是老旧解放电视里的黑白雪花闪屏,不依不挠。也许这里除了坚韧的荆棘就没有其他任何活物了。

      可是,偏偏的,像是要和不公的上帝做斗争似的,这一片漫野死寂中矗立着一间小小的棕色砖房。

      它是这个郊区的心脏。

      "爷爷,我们为什么要来这么远的地方?"一个十一二岁上下的小女孩调皮的叫嚷着,看着她那水灵灵会说话的大眼睛就知道她对这遥远的路途抱怨了许久。视线顺着女孩子伸出的左手看去,稚嫩的小手正被一双老旧干瘪的手紧紧包着。

      那双老手一定是经历了太多风霜,食指没了半截,骨节也都肿得老高,灰黄暗沉的老树皮似的蜡黄皮紧紧裹着这张老手,每条血管都清晰可见。

      前行的老人步伐缓慢,每次前进踏出脚时身子都佝偻着颤抖着。

      时间在他身上留下不可逆转的伤痕。

      这一老一少正闯进漫野的死亡。

      "爷爷!"女孩见自己的爷爷不理自己,便使劲晃动老头的手。

      干瘪老头终于是回过了头,转头时脖子上的皮肤被压出一道道褶,颇似黄土沟壑。他身着一身灰大袄,几处破了,棉絮正往外飘着,头发稀疏,剩了几根银丝在冷风中回荡。令人震惊的是,那白发下藏了一双如鹰眸锐利的眼睛。那双眼睛闪着不属于他这个颐养天年小老头年纪的冷光。

      这冷光在对上小女孩时瞬间化成了一摊水。

      "二丫头,爷爷要拜访一位老朋友?”

      “很老吗?和爷爷一样老吗?

      “不,比爷爷还要老。”

      两人正交谈着,前方不远处一个瘦高的人影从砖房走出,二丫头注意力一下子全被吸引了过去,来人顺着一条偏僻的小土路一点一点向一老一少移动着。

      小女孩紧眯的眼睛由男人越来越近睁的老大。

      来人站定在小女孩和老头的身前,一袭黑色的长衣,裤子鞋子也尽是黑色。此人浑身透露着神秘阴冷的感觉。二丫抓着爷爷的手慢慢往后躲。

      小孩子总是先凭自己的感觉做事,眼前的这个黑衣男人给她感觉很可怕。老头视线慢慢和黑衣男人对上,整个人身躯猛地一颤,直接就跪了下去。二丫被这突生的变故震到了,还没思考片刻,他的爷爷,又直直的给那个男人磕了个头。

      沉重的撞击声响彻二丫的心脏!二丫鼻子一酸,来不及去扶爷爷,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那个男人终究是些许动容了些,摘下了肥大的帽子,缓缓地,一张清秀瘦削的脸从黑暗中现了出来。

      二丫在眼泪中朦胧的撇了一眼男人,哭泣依然没有停止。

      “徐二狗,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你又何必如此执着?”冰冷的,毫无生气的声音从那个男人嘴里吐出来,那个男人的声音,像是一场大雪,将此处一切皆冻结成冰。

      “谢谢您当初和吴佛爷把我从那个小村寨里救出来!这份恩情!我二狗永世难忘!我二狗当年发誓,如若见到恩人,不论何时何地,必行大礼!”干瘪老头身体骨架疯狂颤抖着,骨架都在咯吱咯吱响,仿佛下一秒这个人就要散架一般,化成一堆白骨。

      老头颤抖着抬起头,苍老的脸庞已经被洪水般泪打湿。他说完后,颤巍巍的要站起来,二丫含着泪去扶,终于是半拉半推的把自己爷爷弄了起来。

      二丫讨厌眼前的这个男人,冰的像一块石头,他的心肯定也是冷的吧!自己的爷爷起身如此困难却一把也不扶,二丫想到这心火难忍,狠狠瞪了男人一眼。

      “爷爷!难道这就是您的老友?还有您被抓去村寨的时候也才不过十几岁,眼前这个人看着也才不过二十几岁!爷爷!难不成这个男人还会长生不老?”

      二丫连环炮般劈里啪啦扔出许多问题。

      她记得爷爷给她讲过那生死冒险的故事,那时爷爷和几个村子联合剿匪,可是最实力不济。大家是死的死伤的伤,后来就听爷爷说三个男人,一个个子高,一个长得好看,还有一个胖子,冲了出来,把匪徒给灭了。

      不过,那真的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二丫!眼前的这位就是爷爷当年的救命恩人,道上的名人——张起灵。”爷爷介绍着眼前的男人。张起灵这个名字可是如雷贯耳,鼎鼎有名。道上的人可都把张起灵当作一个传说。

      二丫不敢相信张起灵就站在自己身前。因为自打吴小佛爷走了后,张起灵就归隐了。传闻说什么的都有,大多是人们对他的猜测,毕竟张起灵和吴小佛爷的关系当年也是人尽皆知的。

      不过,有件事情倒是能够确定,张起灵亲口说的。吴邪走后,他便再也不出世。

      多少的人四处寻找花重金聘请张起灵,他都毫无在乎。此后,他像个幽灵,像阵风,这世界上再没有他半分踪迹。

      “你能到这里来,想必是那个人给你的信息吧。”张起灵转身要走“我已经说过了,我不在出世了,请回吧。”

      老头看张起灵转身,急忙哆嗦着伸出手,二丫见爷爷这样,心底的情感一下子都爆发出来,不要命似地跑上前去抱住了张起灵的小腿。“你不要这样对我爷爷啊!二丫只有爷爷了!”小小的少女还不懂什么忠义,只看到爷爷受了难,心底漏洞似般哭嚎。

      老头子心气提的猛,全身抖如筛糠 ,脸憋的紫青,颈间血管要爆裂一般,眼角都要被他瞪裂了。

      “胖爷已经不行了!去看看他吧!."声音染上了哭腔。

      “他人在哪?”张起灵淡淡的吐出一句,依然没有回头。

      “广西巴乃。”

      “知道了,你回去吧。”

      二丫回来神时,自己已经被爷爷拉着手走回去不远了。她回头凝望着那个男人和那间小小的房子。

      漫野的黄色荆棘,一抹黑影,一块冰。

      “爷爷,你说那个人怎么那么奇怪啊?”

      “不奇怪,这世间奇怪的事情多了去了。”

      “爷爷,你说那个人他会去赴约吗?”

      “可能会,可能不会吧。”

      “爷爷,能不能再给二丫讲讲他们三个人当年的故事啊!”

      “好。”

      他们的故事很长,只用一天是讲不完的,不过,他们三个人被当时的人们称作铁三角,天底下的任何地方,没有他们不能去的,天底下的险,没有他们不能闯的。其中他们的队长——吴邪曾经在自己的日记里写道:

      我看到过人间无数的奇景

      我有着世界上最神奇的伙伴

      我们在峭壁高歌,在雪山诵经,在戈壁对酒,在海上看月。

      “天真,你这偷偷摸摸的写什么呢?给你胖爷我瞧瞧!是不是给哪个妞的告白情书啊!”门外传来无比熟悉的一句赖皮声。

      翠绿的盆景掩映着吴邪半边俊俏的脸庞,门廊外鸟笼里的画眉婉转高歌着,声音清脆的好似能滴出来水。吴邪向窗外瞧了一眼,天气难得的好,他顺嘴回了句:“写你姥姥的情书!”

      钢笔迅速在纸上划过15年  10月   17日,天气晴,带张起灵到了北京。

      吴邪写完后迅速合上了笔记本,只听得笔记本咔哒一声上锁的声音。吴邪起身,笔记本放回了抽屉里。胖子这时恰好进来,见到吴邪这副样子,嘴角闪过一丝坏笑。“我说,天真你真的该笑一笑了,别老崩着个脸,这以后啊,可就真是吴邪仍在,天真不复啦。”说着,胖子就要去捏吴邪的脸,吴邪笑着躲了过去。

      “别闹了,我们的目的是带小哥——”吴邪还没说完,胖子就抢过去了话茬。“知道知道,您老的计划在我耳根子里磨了这么多年,都刻在心眼上了。第一,先是把小哥从长白山里接出来。第二,带小哥游遍这人间大好山河。 第三,回福建雨村养老。啊?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啊?天真无邪同志!”

      胖子还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撅皮样子,吴邪看着就乐出了声,小哥这时也赶巧进了屋。吴邪捂住胖子的嘴,笑着:“小哥你来啦!今天中午我带你去尝尝全聚德的烤鸭。”胖子被捂得难受,乱扭着,一身肥膘来回颤动。

      吴邪给小哥比了个眼神,不过小哥显然是没受意到,眼神还是懵懂的。吴邪撒了手,电光火石间,拉起小哥的手,跨过门槛,大步流星跑了出去。

      胖子意识到自己被吴邪耍了,转身追了出去。

      “你大爷的吴邪,有好吃的能不叫着我!”

      一阵悉悉索索的吵闹声,几个人瞬间就跑没影了。回廊间吹来一阵清风,盆景枝叶摇摆着,画眉鸟又是一阵啼叫。

      老头说了太多,忍不住咳嗽起来。小女孩边蹦着去拍老头的后背边兴致冲冲继续追问道:

      “ 爷爷!那他们经历了那么多冒险,后来又游玩遍了这山间大川,再后来呢?”二丫最喜欢听爷爷讲故事,每次,她都觉得,那故事中的主人公所经历的刺激事经由爷爷这一说,竟都发生在自己身上一般。仿佛自己也切身触地的经历了那些诡异刺激的冒险。

      “后来啊,他们没有后来啊。”徐二狗掩面悲痛着说道。

      故事总该有个结局了。

      广西巴乃的十月,还处在炎热的沸气中。宽大茂密的枝叶浓厚的像是油画作品。热气蒸腾着滚动冲上天空,四周望去满是生机勃勃的绿色。不知名的鲜艳花朵勃发着自己的美好年华。

      这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的美,美丽的不真实。

      张起灵乘坐的那辆大巴上有不少专门来此地旅游的外国游客,一个个胸前挂着鲜花,戴着相机,说着他不懂的语言来跟他热情的打招呼。

      车上还有个金发小女孩,上车前一直偷偷瞅张起灵,临到下车分别前,那金发女孩从车子倒数后二排座椅冲过来送给了张起灵一颗糖。

      橙色的橘子味硬糖。

      如今的巴乃早就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封闭的小山村,由于国家发展建设成果迅捷,此地也被开发商看重,开发成了旅游地。搞了一些花里胡哨的节日作为嘘头来哄骗游客。张起灵正赶上此刻的火灵节,当地人讲这是敬奉逝者灵魂的节日。

      下午六点,天色稍暗。张起灵终于顺着自己那零碎不堪的记忆找到了云彩所在的那间古寨。不过,当年接待他和吴邪胖子的向导已经死了,现在是家里的大女儿和女婿继承了财产还在经营这家店。

      张起灵蒙着黑色帽子,走进了这间店,店主女儿出来接待他,时隔那么多年,女孩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带给她无法磨灭印象的男人。

      女孩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她拿手指着二楼楼梯间最里面的那间房间。

      “和他说了好几次了,都不肯走。他立了遗嘱,死后要埋在这里,就——埋在我妹妹云彩的旁边。这么多年了,他心里的人一直都是云彩。”说到这,店主女儿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她丈夫赶忙过来劝。

      张起灵最后一次看到胖子,是在广西巴乃。

      胖子躺在竹床上,黄昏的惨白日头扫下一层薄薄的白光,神圣的铺在胖子的身上。曾经的那个在墓里翻天覆地,叫嚷着自己一身神膘的男人,终于也走到了暮年。

      张起灵将自己的行李放置在一旁的椅子上,搬了张凳子闷不做声的坐到了胖子跟前。屋子里没风,只有昏沉的太阳光和蒸腾的暑气。它们旋转着,打着扭,与尘埃颗粒戏舞。

      “小哥,你来啦。”像是破旧钟表几个表针剐蹭着发出的尖叫,胖子抬起了褶皱斑驳的眼皮。眼珠比当年浑浊了不少,可那一份精气神还是没变。

      张起灵张了张嘴,没发出一句声音。

      胖子又自顾自的说道:“自打他走了以后,咱们就各奔东西了。可是,咱们铁三角,这份情义胖爷我是记了心底的,咳咳。小哥你平时话太少,我猜不透你的想法。但是,我都知道,咱们铁三角还在着呢!”胖子咳嗽的很严重,但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尽量压抑着自己。

      “小哥,我时间不多了,你有什么想对吴邪说的,告诉我,我给你带过去。”

      小哥依旧没说话。

      时间在这里,过的很慢,慢的每一分每一秒你都能清楚的感受到时间的流动。这世间又有什么事情能敌的过时间呢?哪怕是强大的张起灵,时间也能带走他身边的一切,带走他深爱着的一切,也许这就是时间对他长生的惩罚,带走了他所有的记忆,所有的快乐。

      日头像是燃烧尽了燃料的飞船,终于暗淡的垂下地面。

      张起灵抬起头时,胖子面容安详,胡茬轻轻擦碰着,衣角还残留着几个黄泥点,手掌平平的放在身体两侧,走了。

      悄无声息的,与这个世界说了再见。

      还记得,他们的第一次相遇,热闹又好笑。风渐渐大了起来,张起灵起身想去关窗户,手指却在碰到窗棂的一瞬间触电一般停止了动作。茫茫雨林中,奇迹般地,蜿蜒着一片红河。从身下的这家旅馆,绵延直达天际。

      是火灵节,人们纷纷举起火把,在这个潮湿的地方,这个最不可能闪耀出如此火光的地方,构建出如此壮丽的景色。火光烧红了半边天空,人群中传来一声又一声的躁动,星光还未出现,火光已将它代替。

      在这个偏远的小旅馆里,一个隐秘的二楼小房间里,一个男人的灵魂飞升了出去,不知道是否世人能够看到,但是张起灵确是亲眼见到,那具灵魂随着火光一齐升到世界的尽头。

      四周声音皆消失了,窗子被关好,胖子已经被盖上了白布。店长女儿和他的丈夫正在料理胖子的后事。那个男人走了,好似从没来过。

      夜色渐浓,银蝶飘荡。寂静的大山里响起了一首山歌。一个高瘦男人正在前行赶路,几滴不知道是泪还是什么的东西从他阴暗的脸上滑落,淌到了路旁的杂草上。

      “哈!小哥!原来你也有这么迟钝的时候啊!”胖子裹在一身羽绒服里,手里还攥着一个雪球。他的面前是小哥和吴邪,几个人,面色潮红,都大口喘着气。

      这里是黑龙江哈尔滨。当初吴邪说要来的时候,胖子一个劲的打退堂鼓,说什么二月的哈尔滨最冷,为什么偏偏要挑最冷的时候去,是长白山没给冻够吗?结果一到了这,胖子就像是如鱼得水的鱼啊,混的别提有多开了。

      吴邪和小哥入住农家乐的第一天,胖子已经打点好了东西,跟着农家院大哥出门打猎去了。胖子回来的时候带了不少特属东北的野味。老板一家很好客,收拾好弄上桌,还送了一大罐自己家酿的高粱酒。胖子对这酒很受意。

      饭后,几人排队洗澡时,吴邪想了个歪点子。他叫来老板家的大女儿,一个地地道道的东北女孩,身形高大。吴邪问她有没有大花衣服。大女儿很喜欢吴邪他们这一伙人,也没问缘由,拿了自己的衣服过来,吴邪道了谢。轮到小哥洗澡了,吴邪风轻云淡的跟着小哥进去,看小哥脱完全部衣服后,摁住小哥的衣服:“小哥,你这衣服脏了。我给你问问老板娘有没有新的。”说着,带着小哥的衣服就跑了出来。

      再进去时,装着花衣服的篮子轻巧的放下了,吴邪交代了小哥几句,差点没忍住坏笑。

      主屋里胖子在和老板二女儿玩耍牌,胖子也是真不要脸,对着一个五岁的小娃娃还出老千,不过小娃娃被胖子搞笑的肢体语言逗的乱爬。

      烧的暖呼呼的炕,炒的爆香的花生和瓜子,淳朴而诚挚的笑声一齐在这个中国最冷的地方温暖融化数吴邪几人的心。

      高潮还是张起灵穿着一身经典红配绿大花衣服进屋时众人的表情,这笑声都能掀飞屋顶。小娃娃瞅着眼前花花绿绿的大哥哥,愚笨的拿起一朵红花想要别在张起灵耳朵边上,可惜,她太小,胳膊不够长,连张起灵的下巴都碰不到。

      一只大手拿过了红花,轻巧的,别在了张起灵的耳边。是吴邪。这一下大家闹得更欢了。大女儿笑得差点要从炕上滚下去。

      胖子灵机一动:“正月里来是新年啊,大年初一头一天呐啊!”竟然唱起了小拜年,“哥哥,你快牵着你的新娘子啊!”大女儿指着吴邪,满眼笑意。眼角绽开了一朵朵凌霄花。

      一只手羞涩而大胆的牵起了另一只。

      屋外,寒风如冰。屋内,骄阳似火。

      吴邪张起灵胖子于16年  2月    17日  黑龙江

      无论你愿不愿意相信,世事有时就是这样,在你经历了痛苦的洗礼后,等待你的依旧不是花开。

      二丫的爷爷去世了。凄凉的灵堂里四处传来凌厉的哭声。爷爷的样子就在眼前浮动,可二丫每次伸出手,看到的,是那张灰白色的照片。

      夜间,二丫啜泣了许久后,终于进入了梦乡。梦里,是一间熟悉又陌生的屋子。她正站在屋外,朝里面踮着脚张望着。

      “爷爷,你说,这就是吴山居?”二丫踮起小脚丫,脑袋瓜使劲往门里挤着,可大门锁的严严实实,她再怎么挤,都是徒劳,她能看到的只有一些高架上的瓷瓶和一张挂在墙壁上的字。字体是什么她不知道,不过倒是很好看。

      “对啊,你看那边那幅字。那是吴邪亲手写的。那字是瘦金体。”老头今天穿的体面了一些。蓝衣灰鞋。看着自己活泼好动的孙女,眼底都是宠溺的甜意。

      这是吴家的地盘,是吴邪的一块心血。二丫不知疲累般跳脚上去,“爷爷,那这屋子没留给吴家的后人吗?我看这里面好干净啊!”的确,仅仅通过屋子的那一点点天地,便能想到屋子全貌。除了灰粉尘埃,里面倒是如它生前一般干净整洁。

      老头瞅了瞅屋顶,又扫了眼窗户。会意微笑着。

      老头并没有回答孙女的问题,他眼睛眯起,伸出两根长满老茧的手指,比了个二。

      “二丫!答应爷爷两个要求好不好啊?”杨柳清风吹拂着,二丫恋恋不舍的将目光移向刚刚发问的爷爷那边,太奇怪了,爷爷都还没回答她的问题,却又向她提出了要求?

      少女一下子扑到爷爷的胳膊上,娇气的甩着 “什么要求啊?”

      “ 等你长大了,再回来看看吴山居好吗?”少女丝毫没有迟疑的接下了回答。“好!”

      “哟,二丫怎么今天这么豪爽啊?”爷爷笑道,满脸褶皱堆砌折叠。“因为二丫想看看它里面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也许等二丫长大了的时候,就能够进去一睹为快了。”

      斑驳的墙面在微风中颤颤发抖,房顶的瓦片脏浊脱落。吴山居早就不再是一栋建筑,而是一个符号,一个起点。

      “爷爷,你的第二个要求是什么?”

      “你要在2025年8月17号去长白山接张起灵回家。”

      “不要,二丫讨厌死那个大冰块了!他之前那么对爷爷,爷爷为什么还要去接他,他算什么啊?”二丫鼻子酸酸的,她就是不太喜欢那个张起灵。之前看到爷爷那般求他,他却还那么冷心!坏人!二丫撅起了小嘴巴,像个小油壶。

      “因为他是爷爷的救命恩人。”

      “那我为什么要去长白山,还有他为什么会在长白山?”小孩子年纪小,只捡着自己感兴趣的东西问。

      “不要问的那么急嘛!你先答应了爷爷的请求,爷爷就给你讲有关张起灵的故事。”

      “行吧,那我就看在爷爷的份上,答应了。”

      “好,我们一边回去爷爷一边给你讲吧。想当初,老九门啊。”

      街边有人正在唱戏,吴侬软语的黄梅戏,咿咿呀呀的腔句中一个有关张起灵和老九门的壮丽故事正在一位老人口中徐徐展开。

      故事妙趣横生,生动精彩。讲到关键处,二丫事儿捧腹大笑时而眼眶发酸,跟着故事中的人物一齐爱恨情仇。尤其是讲到张起灵打斗时,二丫眼睛里都是羡慕的小星星。

      “爷爷,你说,他们是真的吗?张起灵真的活了百年久了吗?那他看着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一个死去,难道不会心痛吗?”

      “爷爷,世界上只剩了他一个,他肯定很孤单吧。“     “一个没有对这个的记忆和联系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意义吗?”

      孩子的发问,幼稚又真实。

      “只要我们还记着他,他的故事还在我们之间流传,他就是有意义的。”

      “记住二丫,只要你相信,他就是有意义的。”

      他们并不是一个个已经老去的故事,而是一股精神,一股能量,让你在遇到苦难坎坷的时候能够回想他们的事迹,做出正确的选择。

      风雪肆虐的长白山,一个男人回头睥睨着白雪皑皑的远方,思定了片刻,朝着大山深处走了去,又是十年,吴邪,你还在等我吗?

 

      这世间,时间并不是永恒的,唯真爱永恒。

      张起灵多少次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出是吴邪执意要陪他走的偏执样子。那个时候的他,还没经历现在这一切,音色面容都那么的不同。那个时候的他,对一切未知和恐惧都有着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冒险劲头。

      想着,张起灵眼睛蝴蝶般绽放,棱角分明的脸庞被无烟炉柔和的橙黄色笼罩上一层淡淡的忧愁。这还是那个山洞,进入青铜门的那条捷径。真是可笑啊,在这冰冷的大山里居然有一条通向那个诡谲地狱的秘密捷径。

      无声的风雪在洞外旋转肆虐,冰冷的寒气一点点顺着洞壁往里面爬去,气氛是死一般的安静。张起灵一身保暖服靠在石壁前,酒精炉的光划开洞内大部分黑暗,他的眼睛黑黝黝注视着空中的不知名的任何一处。

      像张起灵这样的人,正如他自己说的一样,和这个世界毫无关联,他的消失一定是如风吹大地,海鸥翅膀略过海面那样一般简单自然吧。

      仿佛只是深山花开花谢一刹那,无人知晓,无人在意。

      “小哥,你猜,夜的尽头,那里会有什么?”

      “………………”

      暖光中,浮现出和吴邪第一次踏入长白山雪峰顶的情形。

      四周也慢慢喧嚣起来,眼眸里倒映出老熟人亲切的脸庞。洞外,雪更大了,寒气加重,张起灵裹紧身上的衣服。

      “我就知道小哥你什么也不会说。”

      吴邪低下头,坚毅的脸庞已不似曾经,静静沉思片刻后,大笑起来,仰起头大口喝酒。

      “我猜……”几滴酒顺着吴邪下巴流下,张起灵抬起头望向吴邪,恰好瞧见倒映在吴邪眼睛里的星辰,美的不可理喻。

      “夜的尽头,一定是漫天星辰。”

      张起灵仰起头,眼前却是漆黑阴森的洞穴石壁,再看四周,一片凄凉,哪里有什么吴邪。眼眸流转,再次看向无烟炉,里面居然是吴邪,胖子抢酒的情景。活灵活现,好似他们就在身边。

      张起灵闭上眼睛,回想过往,嘴角微微上钩,随即,一股钻心的痛自心脏传遍四肢。痛感来的太快太急,张起灵甚至来不及思考。

      一场雪,几十年,几代人,所有的一切,最后存留在世间的,还是自己。

      忽然回想起他小时候,寺庙里的喇嘛,回想起母亲,那时的痛和现在的好像……

      距离青铜门打开的世间马上要到了,这是最后一次了。

      “这是最后一次了……吴邪。”

      苍茫黑暗中,远眺山峰,唯一的亮光也消失了。

      张起灵要去走完这最后一条路,带着永不回头的决心,或许,永不回头这四个字在他心里,本就毫无意义。他只知道他必须做完这件事,剩下的,往后的,都放在未来。

      【用我一生换你十年天真无邪】

      2025年8月17日。

      这一天被二丫拿红笔在日历上圈出来,前几天都被打上鲜艳的红色叉叉。

      “这一天终于到了,爷爷。”二丫如今已经出落成大姑娘,心智早就不是那时的小姑娘了,但爷爷去世前交代她的事情一直铭刻在二丫心头,如今,到了履行承诺,解开心结的时候了。

      今日的长白,天气很好,晴空万里。

      出了客栈,二丫拿着爷爷给她的地图,准备去做大巴。难以置信啊,已经十年了,那个小时候自己讨厌的男人如今会是哪一番模样呢?

      到了车站,二丫整个人被眼前的场景深深震惊到了,望不到头的大巴车队,而每辆大巴车身上都标志着:“接小哥回家”的字样。浩浩荡荡的人群,一个个挤进大巴车里。

      二丫低头看着爷爷给她的地图,沉思后,二丫将地图折好放进背包里,跟着人流上了一辆大巴车,车厢里,大多数是女孩,三五成群,怀中或多或少抱着和铁三角有关的产品。

      “没想到这几个家伙在这么多年后还有这么多人喜欢。”二丫心里想到。紧接着,传来大巴车发动机发动的声音,车子上的女孩们明明不认识,此时却一齐欢呼起来。

      窗外的景色快速向后疾驰过,二丫闭上了眼睛,心里对那三个家伙多了不同的看法。

      “算了……等到了目的地,我要亲自问问那个家伙。”

      “又是十年了。”长白山景区的一位扫地阿婆捶着腰,她还记得2015年时长白山的盛景,这里从来没有那么热闹过。如今,阿婆苍老的眼睛四处瞅着,竟然比那时还要热闹啊……

      “到底是什么让这群年轻人在同一天从天南海北聚集到长白山呢?”阿婆心里想着,突然,运送旅客的大巴车到站了,阿婆赶紧让开了。

      二丫顺着人流下车后,眼前的景象更是让她惊讶,汹涌的人流蔓延在上山的石刻栈道上,几乎每个人都在重复着:“小哥,接你回家这几个字。”

      接待台那里,有一块巨大的屏幕,来回播放着几首有关铁三角的歌曲,调子优美,朗朗上口。

      突然,二丫被漫天的红幅惊呆了——整条大道上空都被占满,红幅两端系在高大树干枝桠上,偶尔有风吹过,漫天飘扬,煞是好看。

      红幅上都是些网络粉丝当作圣经传颂的话语。

      “饮冰十年,难凉热血。”二丫顺口念出其中一段横幅中的话,“这话放在这里还真是应景啊。”二丫收了心神,随着人流开始爬栈道。

      怀里还有爷爷最后留给她的一封信,爷爷临终前交代过,这封信要到达山顶后才能拆开,其他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不能拆开。

      二丫不知道爷爷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说实话,她到底能不能遇见那个男人还不一定,毕竟,张起灵那个人,即使丢进人海,你还是能第一眼就认出来他。

      那么好认的外貌,难道不会走小路吗?

      二丫带着心里的疑问慢慢向山顶攀爬着,还好现在气温还不太低,还没有封山。

      远处的群山,隐匿在云雾中,盘庚在四周。越向上,气温越低,松柏显出身影,松挂成群,晶莹剔透,混若隔世。

      此时长白内。

      青铜门轰隆一声——门开了。

      “…………吴邪…………”十年了,张起灵缓慢从青铜门后走出来,却并没出现脑海里熟悉的人影。

      这青铜门内的十年时间里,张起灵每天都告诫自己,绝对不能忘记那个人。

      但是出了这门,记忆中人却没有出现。

      也对,他早就死了。

      有那么一瞬间,张起灵觉得,自己一个人赤裸裸站在苍茫天地间,向前向后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自己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世界里,灰白色的,无意义的傀儡壳子。

      该下山了。张起灵掌中紧紧拿着黑金古刀,一步步,沿着最初的记忆走去。

      走向轮回的命运。

      沿着盘山栈道一路向上,二丫见到了不少在杭州见不到的奇景奇物,也见到了来长白山做朝圣的僧人,怀着不同目的的人流互相掺杂着,都在向着同一个目标前进。

      一路艰难后,二丫终于登上了山顶。

      天池像一块瑰丽的碧玉镶嵌在雄伟的长白山群峰之中。柔美的天池白云缭绕,五色斑斓波光岚影,群峰环抱,蔚为壮观。

      二丫她们在半山腰经历了一场小雨,雨后天池景色格外迷人,池边群峰竞秀,山野如洗;池上霞光万道,长虹当空;池中奇峰倒映,波光粼粼。天池上空云雾缭绕,二丫置身其中只觉得顿觉腾云驾雾一般,白云在脚下飘逸。

      气温已经降到最低,二丫早就穿上了厚厚的羽绒服,她掏出了那个爷爷弥留之际留给他的信封,手指冻得有些僵硬,艰难拆开信封,打开信件。二丫才读到第一行泪如雨下。

      “二丫,等你拆开这封信的时候,你一定已经到了长白山顶了吧,怎么样?爷爷是不是没有骗你,那里真的很美。二丫,爷爷无法亲自去到那里,十年了,爷爷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人记得他们几人的故事,但是,二丫,他们对爷爷来说是救命恩人,咱们是不能忘的。张起灵你是见不到的,很抱歉,爷爷骗了你,但是,如今你亲眼见到了一切。二丫,你是不是也明白了爷爷当年的感受……

      二丫,抬起头,看看天,让爷爷好好看你,院子里梨树上的果子应该能自己摘到了,再也不用爷爷举高了吧。

      最后,爷爷希望二丫你,能够永远幸福快乐。

      这就是一切的结局”

      “爷爷,您的心愿我替你了却了。”

      偌大天池上,一个女孩哭的泣不成声。

      倘若你运气够好的话,站在长白山顶朝西北方眺望,那里有一座朱红色寺庙。这座寺庙跟其他藏区寺庙类似,依山而建的话,有着和山势同型的高高佛堂,偶尔还能看到朝圣者和小喇嘛们每天在石头阶梯上上下下。

      寺庙前的花园里,几朵枚红色锦葵在凉爽的秋风中摇曳生姿。

      “师父,您让我在这等的有缘人到底是谁啊?”一个圆滚滚的小喇嘛披着红色袈裟,摇着脑袋立在大门左侧,整个人儿都要贴上门口的炭火炉了。

      “无妄,待会你见了,自然就明了了。”老喇嘛慈祥的摸着小喇嘛的光头。

      “师父你连他的模样都不告诉弟子,弟子要怎样分辨啊?”

      “你要等的人,那一双眼睛,淡然如水,你见了自然便知道是他。”

      “哦。”小喇嘛应了声,眸子又转向深山中,师父一定是在骗自己,那冻死人的寒冰地狱里,怎么可能会有人从那里出来。

      等待时间长了,小喇嘛困意袭来,倚着碳炉打起了盹。

      “小师傅……”睡梦中小喇嘛听到有人在叫自己,惊醒后,眼前是一个从未见过的人,此人与他见过的任何人都不同,高高的个子,身上穿着厚重的兽衣,满身寒气,尤其在看到来人那一双眼睛时,淡然如水,面容绝世,好似古壁画里的神仙。

      “小师傅我在这里烤下炭盆,取个暖,一会就走。”

      小喇嘛在一瞬间就认定了此人就是师父安排自己要找的人。

      “施主,我家师父让我告诉你:吴邪,有一物要交给你,还请你随小僧来。”眼前的神秘男人在听到吴邪两个字后,眼球突然一转,小喇嘛只觉得这大概是这个冰块样男人能做到的最大动作了。

      “请小师傅带路。”

      “师父,您要找的人我带来了。”小喇嘛将神秘男子带入一个静室,随后退去,关上了木门。不过,小喇嘛的心还留在那个神秘男人身上。

      “师父___"

      "你什么也不必说,十三年前一个男子找上庙里来,临终前交代了我一件事,我见他心诚,便答应下来,他有一件东西留给了你,见于不见都是你的心。”

      “见。”

      “那好,这是地图,你拿好,沿着地图走,不出三十分钟便能到达此地,吴邪还留给你一句话:“见了此物后,你便可寻回百年来丢失的真心。”

      张起灵从老喇嘛颤巍巍的手里接下来一个羊皮卷,揣进怀里,道了谢,又带上毛皮帽子,独自踏上前路。

      摇摆的锦葵花影倒影在男人坚毅背影上。

      “可真是个怪人。”小喇嘛端着茶水,悄悄在门口瞧着,“不也是个奇人吗?”老喇嘛慈祥一笑,小喇嘛赶紧脸红着回了庙里。

      长白比别地都要天黑的早些,于是那短暂的黄昏便来的尤为珍贵。

      苍茫天地中,四目皆白,一个黑衣男子自下而上慢慢行着,温柔闪耀的五彩霞光披在男人肩上,脸庞被霞光映的金黄。

      这美景并没有使男人迟疑一刻,他始终在前行着。

      晚霞,整整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直到天空全部暗下来,没有一丝光亮时,才停止了它澎湃而富有激情的表演。所有的景物都融入一片苍茫之中了。

      男人也终于立下,不再前行,他面前是一面巨大的冰墙,突兀的插进大山缝隙深处,那冰墙里有一道黑影,隐匿在绝对零度中,张起灵慢慢向前走去,突然,张起灵整个人呆立住,他整个人颤抖起来,几乎是跑着冲向冰面。

      风推开云雾,繁星光芒洒下来,飘飘扬扬。

      “吴邪!”

      吴邪安静的躺在冰里, 漫天繁星倒映在冰面上,吴邪漂浮在星海里,胸前是一束开得正灿烂鲜艳的红海棠。

      平静又安详的面容,皱纹从他眼角爬上,冰冻住了时间。

      张起灵几乎是扑到了冰面上,他们的距离那么近,几乎只隔着一层薄薄的冰,可他们的距离又是那么远,隔着生与死。

      张起灵伸出拳头狠狠捶打冰面,几下后,张起灵放弃了。

      紧接着,张起灵发现了,吴邪脚下有一块石碑,石碑还未被冰层封上,张起灵蹲下身擦去碑面上的风雪,借着月色,碑面上只有一行小字:

      “闷油瓶,我来接你回家。”

      一股温暖的东西从张起灵眼睛流下,张起灵半跪着,抬起头注视着万千繁星,脑袋被电击一般,心痛的几乎无法呼吸。

      “夜的尽头,一定是漫天繁星。”

      张起灵跪了许久,直到星盘流转到西边,漆黑的夜中,张起灵直起身,慢慢地,慢慢地,走到吴邪面前,亲亲的在冰面上落下一吻。

      “我懂了,吴邪,我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吴邪,我找到家了。”

      夜色中,一个男人静静倚靠冰面,再无任何动作。

      晨起霞光照映进这片缝隙,纯洁反光的冰面里,一个男人静静熟睡着,胸前一片火红。

      男人脚旁,多了一个倚着墙壁的男人,从男人手臂处蜿蜒处一片红河,一把古刀,刀锋沾红,放在墓碑前。

 

      “海棠花开,吾王归来。”

 

        END

 

 

      好了,这篇文到这里就结束了,本人文笔有限,如果能感动你哪怕只有一分,也是本人的心愿。另外有几个点要提一下。

      1:长白山,寺庙,晚霞,形容都有借鉴百度。

      2:结局致敬我们最爱的南派三叔

      3:小哥心痛那里致敬三叔名作《三日静寂》

      最后,我们一起等那场千年雨歇。

      你们的喜欢就是我更新的动力,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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